新《超人》的终极难题,是时代的癌症 -

来源:人气:602更新:2025-07-17 12:55:58

备受期待的新《超人》电影终于与全球观众见面,超英宇宙再次迎来重磅作品。

作为一部备受期待的电影作品,其使命不仅在于重新塑造DC宇宙中最具代表性的超级英雄角色,更承担着为詹姆斯·古恩与彼得·萨夫兰主导的全新DC宇宙(DCU)开启首章「神明与怪物」的重任。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这部影片的成败也直接关联着好莱坞影视行业能否持续依靠超级英雄改编电影拯救低迷的市场格局。

初次观影后,个人感受尚属中肯,但更深刻的印象在于,这是一部与以往风格大相径庭的新超英作品。影片内外,蕴含着诸多值得深入探讨的议题。首先,科伦斯韦所诠释的超人形象最引人注目的特质在于其纯粹的善良与真诚,怀有深切的同理心。相较于扎克·施耐德笔下富有思辨性与阴郁气质的超人形象,这一塑造方式显得截然不同。有评论认为,古恩的处理方式回归了超人角色发展史中最具代表的童子军原型。然而,这一形象显然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天真,而是蕴含着对哲学层面‘善’的深刻思索。

该版本对克拉克·肯特与超人双重身份间的人格差异进行了弱化处理。相较于克里斯托弗·里夫主演的《超人》电影中,两个身份所带来的鲜明表演反差,这种差异的淡化使得角色塑造显得不够立体。在里夫版作品里,超人与克拉克的截然不同却和谐统一的特质,恰恰构成了令观众深刻印象的核心魅力,也让这两个形象都获得了难以忘怀的感染力。

《超人》(1978)的创作或许认为其设定过于传统,但更根本的原因在于通过构建统一完整的人格体系,能够更深刻地展现角色内在的纯真特质。影片中,超人的英雄气概并非源于外在的面具符号,而是源自克拉克·肯特作为人类时所具有的善良本性,这种特质自然地延伸为超人身份的内在驱动力。这样的角色塑造方式使超人与人类世界的情感联结更加真实可信,避免了角色表现的割裂感,让超级英雄的形象始终保持着与凡人共情的温度。

新版超人展现出显著特点,其超能力体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克制与局限性。相较于传统形象,这位英雄的神力不再具备绝对碾压性,反而在战斗中展现出会流血、可能昏迷的脆弱特质。这种刻意削弱的设定,使他在面对强敌时所承受的疼痛与挑战更具说服力,从而强化了其行为背后所蕴含的无私精神与奉献意志。正因如此,影片叙事重心悄然转移,不再着重展现超人强大的力量,而是深入刻画其人性光辉与道德抉择。

一个虽非核心,却颇具趣味的设定是影片重新引入了古早漫画中的「催眠眼镜」。在里夫时代,身份伪装的有效性往往源于精湛的表演技巧。克拉克·肯特作为笨拙、弓背的漫画式人物,与超人自信、威严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角色的转换才是核心的伪装手段,而眼镜仅作为辅助道具存在。然而即便如此,仅凭一副眼镜便隐藏身份的手法,早已被观众视为笑柄。

与其在新版中延续那些对现代观众而言显得不合时宜的设定,不如以幽默方式加以调侃。此外,巧妙植入1978年漫画中提及的「氪晶玻璃」制成的眼镜,这种道具不仅具备催眠效果,还能让佩戴者误以为克拉克·肯特与超人是两个独立个体,从而产生认知错位。

该补丁被批评为存在强行解释的倾向,影片选择不再围绕身份隐藏展开剧情,直接设定克拉克与露易丝确立恋爱关系。这种处理方式源于主创对观众认知的判断——既然超人已作为公众英雄活跃三年,其双重身份早已广为人知,自然无需刻意保密。另一个关键的叙事设定则是影片跳过了传统起源叙事,开篇即确立超人已具备完整英雄形象,这种处理既契合观众对角色的熟悉度,也凸显了故事的时效性与紧凑性。

影片开场便将超人塑造为广受认可的超级英雄,他正置身于激烈的战斗现场,刚刚遭遇人生首次挫败。此时,与露易丝·莱恩的情感纽带已初显端倪,而与莱克斯·卢瑟的对抗也暗流涌动。这种叙事选择显示出编剧对观众认知能力的信任,直接跳入深层主题探讨,无需过度铺陈背景。然而,这样的做法也带来明显局限——情感层面的根基被削弱,尤其是克拉克与养父母肯特夫妇的羁绊缺乏渐进铺垫,导致后续情感高潮难以有效触动观众。正如俗语所言,甘蔗无法两头甜,影片在追求深度与情感平衡之间面临难以调和的矛盾。

影片剧情的关键转折点在于解开了超人生身父母留下的讯息真面目。克拉克自始至终深受其认为源自氪星父母的、充满善意却残缺不全的讯息所激励。然而当卢瑟率众破解完整版遗言后,揭露了超人父母真实意图——希望其子征服地球,将人类视为需要被统治的弱小种族,并通过与地球女性繁衍后代实现基因传承。

这一情节在漫画主流正史中未被涵盖,极可能是2025年电影版的原创设定。该核心转折点彻底重构了超人的身份认同,将角色从传统意义上的高尚宿命践行者转变为对黑暗宿命的主动抵抗者。其人性光辉并非源自天生神性,而是通过肯特夫妇的养育历程逐渐形成的选择结果。养父留下的隐晦台词虽点明了主题,但或许更宜以含蓄的方式呈现这种内在挣扎。

这一叙事策略赋予了超人形象前所未有的自主权,使他摆脱了传统弥赛亚式救世主的刻板定位,进而演变为在与自身天性抗争过程中不断建构道德准则的、富有复杂人性的个体。该叙事转折的意义超越了角色本身的演进范畴,在宏观叙事层面上为DC宇宙的重构提供了合法性依据,彻底断开了与既有叙事传统的关联,并将"选择"这一核心命题确立为新宇宙叙事的哲学基础。

在DC扩展宇宙的早期作品中,特别是《钢铁之躯》,超人被塑造为具有弥赛亚气质的救世主形象,其父阿尔弗雷德·摩尔则作为赋予其神圣宿命的慈爱引导者出现。这种叙事框架建立在「天性」论的基础之上,强调超人注定要成为希望的化身。相较之下,古恩执导的电影则通过颠覆这一传统设定,引入了全新的叙事维度:生父形象被重新定位为潜在的征服者,象征着超人与黑暗历史及缺陷血统的关联。影片通过克拉克有意识地拒绝生父所预示的宿命,转而选择继承肯特夫妇的道德价值观,在个体身份认同与超级英雄叙事的双重层面完成了对传统象征体系的突破性重构。

在角色塑造层面,克拉克·肯特的抉择凸显了后天培养对先天禀赋的超越。于元叙事维度,詹姆斯·古恩通过创作主动挣脱了前作宇宙所预设的「命运轨迹」。他以隐喻性叙事表明:「我们不再受制于过往的框架,而是开启全新的可能性。」影片所诠释的「选择定义存在价值」的核心理念,实质上构成了DC宇宙的全新使命宣言。这亦是新一代创作团队对施耐德时期叙事传统的革新性表态,彰显出对原有宇宙精神的继承与突破。

该片在DC宇宙扩展(DCU)中的战略定位尤为关键,作为系列的奠基之作,其直接引入了多位已广为人知的超级英雄角色。其中包括「正义帮」成员绿灯侠、鹰女与卓越先生,以及元素人、工程师等标志性人物。此外,超少女与马克斯维尔·劳德也作为特邀嘉宾登场,这一阵容的集中呈现为后续故事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

据古恩所述,他创作的初衷是构建一个与童年时阅读的漫画作品相似的宇宙,在这个世界里,超人早已是庞大而奇幻的超级英雄群体中的一员。相较于MCU的渐进式发展策略,以及过往DCEU急促的团队整合方式,古恩的第三种叙事方法更擅长在开篇即塑造出层次分明、充满生活气息的完整世界观。这种创作方式跳过了早期MCU那种逐步展开的构建过程,通过加速叙事节奏,使复杂的人物关系与互动得以在初期就充分展现,从而使整个宇宙显得比单一英雄的个体故事更具史诗感和沉浸感。

然而正如那句老话所说,甘蔗没有两头甜。这种叙事策略确实会产生明显的负面效果,可能导致一个看似宏大实则扁平化的世界观。影片自身便陷入悖论:它试图塑造一个无需追溯起源的成熟英雄形象,却因作为DCU开篇之作的定位,不得不承担密集的世界构建任务。因此,原本属于超人起源故事的时间被转而用来铺陈其他英雄团队和支线剧情,从而削弱了观众对主角的聚焦。令人意外的是,超人这位核心人物,在自家电影中反而呈现出被动和边缘化的状态。

在剧情发展到关键阶段时,卓越先生的突然现身并肩负重要剧情使命,令许多观众感到意外和震惊。

综合来看,该策略的最终成效仍需观察后续作品的执行表现,现阶段我暂不妄下定论。接下来,我将阐述《超人》及其DC宇宙的重启计划,其本质并非简单的创意更新,而是一次广泛影响且经过深思熟虑的商业战略转型。这一举措诞生于此前DCEU系列在商业表现与口碑评价上屡遭打击,叠加整个好莱坞行业陷入困境的环境下,华纳兄弟探索公司为重塑其核心IP而做出的重大变革。此次重启不仅意在弥补过往的不足,更展现出对行业未来不确定性的前瞻性布局。

在探讨古恩的宇宙重启策略之前,不妨先回溯华纳兄弟探索公司近年来的组织架构调整与人事更迭。现任CEO大卫·扎斯拉夫以强硬风格著称,其职业轨迹主要聚焦于NBC环球及探索传播公司的有线电视频道运营,并主导推动转型至以消费者为中心的流媒体模式。相较于传统电影制片人,他更倾向于将内容视为填充播出时段与广告销售的商品,因此始终以可量化财务指标为核心决策依据。这种思维模式使得高风险、由艺术创作者主导的野心型大片在该公司战略中处于次要地位,取而代之的是注重成本控制、品牌一致性及精准受众定位的制作导向。

前两年诺兰与华纳的决裂,本质源于扎斯拉夫推行的财务优先策略。从扎斯拉夫的视角来看,这一决策自有其合理性。三年前华納与探索的合并,促使公司背负巨额债务,迫使管理层采取激进的降本措施。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件便是2022年叫停《蝙蝠女孩》项目,该片已进入后期制作阶段,前期投入达近9000万美元。此次取消决定既可能因试映反响低迷,也与整体财务规划相关,其震撼效应不仅波及华纳内部,更在好莱坞引发广泛关注。

扎斯拉夫还被贴上了「反觉醒」的政治标签。这一立场源于他终止了J.J.艾布拉姆斯主导的「黑超人」项目,内部文件显示该项目因「过于激进」的叙事方式遭到否决。更值得注意的是,其领导下的CNN近期推行「新闻优先」的战略定位,意图通过强化报道的中立性来摆脱传统左倾形象。扎斯拉夫强调该媒体应聚焦事实呈现,同时兼顾不同政治立场的观点表达,这种平衡策略被外界解读为「反觉醒的中间主义」实践。

扎斯拉夫为DC品牌推行的核心策略,是「定位专属的凯文·费奇」。自DCEU(DC扩展宇宙)启动以来,该系列始终面临缺乏一致性的叙事蓝图、导演风格冲突以及路线反复调整等挑战。扎斯拉夫的应对方案是引入一位具备统一创意视野的领袖,通过集中决策来重塑品牌形象。据传华纳曾试图招揽费奇本人,但显然无法实现。最终,华纳选择了詹姆斯·古恩与制片人彼得·萨夫兰担任新成立的DC工作室联席CEO,二人分别主导创意方向与商业制作流程,并直接向扎斯拉夫汇报。这一人事布局彰显了DC对「叙事掌控者」的渴求,意图通过类似漫威影业的运作模式,实现品牌内容与商业价值的双重升级。

聘请詹姆斯·古恩所带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其一,华纳兄弟成功寻得了与凯文·费奇相仿的创意伙伴,古恩在漫画、电影及电视剧领域积累的卓越职业背景,使其能够有效为公司的十年战略布局向资本市场进行价值阐释。其二,这一人事决策在舆论层面形成鲜明对照——当扎斯拉夫被贴上「反觉醒」标签时,古恩却以自由奔放、包容多元及进步价值观著称,其作品常聚焦边缘群体与临时家庭,塑造出酷儿角色并暗含对权力体系的批判。这种理念碰撞使华纳得以重构其品牌形象,在多元叙事的引领下,DCU系列首章以「神明与怪物」为题,直接暗示了核心探索方向:突破传统善恶二元对立,深入挖掘神性英雄与怪物形象之间存在的道德模糊地带,通过复杂人性的刻画重塑超级英雄叙事范式。

施耐德宇宙曾以深沉暗黑的视觉风格著称,采用低饱和度色调呈现英雄的神性形象,使角色如同远古神话中的存在般被仰望。随着《超人》的推出,新DC宇宙(DCU)采用了更为明亮生动的视觉语言,其灵感源自白银与青铜时代漫画,更注重展现角色的凡人特质与情感共鸣。在角色阵容方面,施耐德宇宙高度集中于DC核心的正义联盟成员,而古恩主导的片单则有意融合了核心角色与边缘人物,例如《超人》《蝙蝠侠》等标志性角色,同时还纳入了《生物突击队》《金色先锋》《权力战队》《沼泽怪物》等相对冷门的系列。这一策略预示着一个更具现实质感的DC宇宙,它将进一步拓展至更广阔的世界观,探索多元化的叙事领域。

施耐德宇宙因采用黑暗基调而未能吸引主流家庭观众,这被视为其商业表现不佳的核心原因。相较之下,古恩的片单展现出更广泛的类型覆盖,从充满温情的《超人》电影,到带有恐怖元素的《沼泽怪物》,再到政治导向的《权力战队》与喜剧风格的《金色先锋》剧集。其中《权力战队》尤其引发关注,该作品融入极端暴力、反威权主义及左翼思想,其团队成员涵盖公开同性恋身份的阿波罗与午夜战士,共同作为全球性力量,以「更大的善」为名推翻专制政权并推行自身理念。尽管这一颠覆性叙事看似与扎斯拉夫的「反觉醒」标签相悖,但华纳可能正是通过这种左右兼顾、兼容并包的策略,来弱化来自不同意识形态阵营的批判。

《权力战队》中一个引人注目的细节在于,鹰女处决了博拉维亚的种族灭绝总统,这一行为与超人坚守的「不杀」原则形成鲜明对比。影片虽未刻意渲染阵营内部的矛盾,但这一设定无疑为超英阵营未来可能产生的分歧埋下伏笔。同时,随着扎导宇宙的转型,DC粉丝群体也出现分裂,部分忠实于「施耐德宇宙」的粉丝(国内俗称「扎斯林」)发起针对新DCU的抵制行动,通过剧透和负面评分等方式试图影响新《超人》及后续作品的口碑,这种现象在社交媒体时代屡见不鲜。

扎克·施耐德的忠实粉丝在网络平台上创建了多个话题标签,例如#FireJamesGunn和#RestoreTheSnyderVerse。他们批评古恩版本的超人形象过于软弱或带有喜剧色彩,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贬低了角色原有的严肃性。同时,部分观众对卢瑟这一反派的塑造表示不满,认为其被刻意与现实中的政治人物进行类比,这种隐喻可能引发特定群体的抵触情绪。更核心的争议在于,新一代DC宇宙(DCU)的叙事风格偏离了粉丝们推崇的深沉、黑暗与哲学思辨基调。这种基调曾将超级英雄置于现代神祇的位置,通过解构传统英雄范式探讨权力本质与信仰在后现代语境中的价值,而当前的改编被认为弱化了这些深层次的探讨。

事实上,许多粉丝的不满情绪在初期确实具有合理性,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零散的声音逐渐被重塑为一种更具颠覆性的迫害叙事。在这一过程中,扎克·施耐德被神化为坚守艺术理想的殉道者,而支持者群体则被描绘成对抗资本操控与体制腐败的正义先锋。这种叙事模式与当代政治舆论场中常见的"对抗性话语"惊人地相似——当个体诉求被赋予象征意义时,往往会演变为对整个权力体系的批判。通过分析粉丝运动的演变路径,我们可以清晰观察到社会政治极化如何借助身份认同建构和集体怨恨传播,最终形成超越具体议题的意识形态对抗。

施耐德的创作理念始终伴随着不小争议,批评者认为其叙事能力存在局限,尽管能呈现精彩的片段,但削弱了整体故事的流畅性。更为尖锐的质疑集中于角色塑造——有人指出他笔下的超人呈现出令人沮丧的特质,蝙蝠侠则被批评为过度暴力,这种诠释与经典形象的积极象征背道而驰。与此同时,古恩的新作同样拥有其拥趸,支持者们认为该版本成功还原了角色的本质,通过充满希望与幽默的叙事方式重新定义超人和蝙蝠侠的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施耐德的粉丝群体近年来频繁被外界贴上极端标签,这种对立态势加剧了漫画创作领域的舆论纷争。

谈及古恩的创作风格,其核心特质可归纳为两个层面:首先是一种内敛的幽默感,其次是对边缘人物的独特诠释。这种风格的养成,显然与他在Troma公司时期的经历密不可分,那段制作低成本却极具颠覆性的创作历程,使他对荒诞与怪异元素产生了敏锐的感知。在新作《超人》中,这种特质得到了充分展现,例如卓越先生车库门开启速度的梗,既暗含讽刺又充满荒诞幽默,堪称笑点与冷感的完美结合。

古恩逐渐获得主流认可的关键,在于他成功地将天马行空的设定与角色置于情感共鸣的土壤中。这种创作手法使观众即便面对荒诞离奇的宇宙观,仍能通过角色的情感挣扎与人际关系产生深刻联结。在《银河护卫队》中,他将漫威宇宙中原本被忽视的边缘角色转化为具有独特魅力的群像,通过鲜明的性格刻画与生动的互动模式,让火箭浣熊的暴躁、星爵的叛逆等特质深入人心。这一案例充分印证了人物塑造的深度远比IP本身的知名度更具决定性,真正成功的创作永远围绕着角色的立体性展开。

在《银河护卫队》(2014)中,「新超人」延续了古恩构建人物形象的叙事逻辑,其角色定位已从传统意义上被仰望的完美象征,转向对个体内心世界的深度剖析。影片着重展现超人作为一位不断寻求自我认同与归属感的凡人,在宇宙尺度的孤独中经历的精神挣扎,这种内省视角重构了超级英雄的形象维度。

近年来,詹姆斯·古恩的创作理念发生了显著转变。其早期作品往往以尖锐的幽默和愤怒作为情感的缓冲带,甚至通过调侃角色来传达批判视角。而如今,他敢于直面角色的内在情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真诚。这种演变或许正是其在漫威与DC两大巨头间自如穿梭的关键,他提炼出一套对IP驱动型制作体系极具价值的创作公式:通过聚焦角色驱动的情感真诚,辅以商业吸引力极强的幽默与动作元素,来修复和激活那些被低估或形象受损的超级英雄IP。无论是最初鲜为人知的《银河护卫队》,还是首集评价两极的《自杀小队》,乃至如今形象模糊的超人,古恩的改编都彰显出这种独特能力。他成功引导主流观众重新建立情感联结(或首次建立),而扎克瑞·迪恩的粉丝群体或许属于特例。

《自杀小队》(2016)引发的粉丝争议早已超越电影艺术层面的讨论,其本质是当代文化价值观冲突的缩影。部分批评者将导演詹姆斯·冈恩的理念与「觉醒」(woke)思潮或政治正确挂钩,这种对立实际上映射出更广泛的社会分歧。争议焦点不仅在于影片的具体呈现方式,更关乎现代超级英雄叙事应传递何种核心价值:是展现一个充满虚无与解构主义的现实,还是构建一个传递希望与正向价值观的替代体系?对相关群体而言,这场争论背后的意义远超出娱乐范畴,他们实质在争夺21世纪英雄形象的话语权与定义权。

谈及这一话题,我们不妨简要回顾历史上几部标志性的超人作品。每个版本的超人都是其所处时代的文化映射。例如早期电视剧中由乔治·里夫斯饰演的克拉克·肯特,其形象塑造带有鲜明的父亲式特质,宛如一位坚定不移的道德标杆,始终传递着正直、守护与引领的气质。这位超级英雄实质上是冷战时期美国社会价值观的具象化表达,凭借其坚毅形象成为对抗意识形态的有力工具,肩负着维系社会秩序与稳定的重要使命。

1952年上映的《超人》作为中国70后和80后观众最为熟悉的经典版本,由克里斯托弗·里夫演绎的超人形象后来被奉为超级英雄的黄金标准。该片诞生于越战结束至里根时代开启的时期,精准契合了大众对道德清晰度与英雄主义精神的集体期待。里夫版超人既展现了公民理想主义的光辉,又蕴含着细腻的人性和浪漫情怀,成为流行文化中极具代表性的符号。

1978版《超人》中,布兰登·罗斯饰演的角色在视觉形象上是对里夫经典演绎的明显致敬,但随着后911时代文化语境的变迁,这个版本被赋予了更具时代感的忧郁气质。当他在离开地球五年后重返人间,发现人类社会已建立起独立运作的体系,这种疏离感催生了角色深层的孤独情绪与情感脆弱性,迫使他直面自身存在价值的重新定义。

在《超人归来》(2006)之后,扎克·施耐德与亨利·卡维尔塑造的超人形象经历了一次深刻的转型。这一版本的超级英雄呈现出更具现实感与心理深度的特质,他陷入对自身身份的困惑与外界偏见的挣扎。该角色的核心矛盾体现在内在精神困境、伦理抉择的不确定性,以及超人身份带来的沉重责任。卡维尔所诠释的超人本质上是当代社会普遍存在的犬儒主义心态与对异质群体的恐惧情绪在银幕上的具象化表达。

在这一演变过程中,《超人:钢铁之躯》(2013)中由大卫·科伦斯韦诠释的超人形象呈现出有意识的融合。他继承了里夫版标志性的姿态与积极精神,却在充满挑战的现实环境中面临理想与责任的冲突,这种设定与卡维尔版本所经历的挣扎形成微妙呼应。然而,在古恩的创作引领下,该角色的核心哲学始终保持着对人类未来的乐观期待。

《超人》重启现象可置于当前电影产业遭遇的双重危机框架下进行探讨。其一为行业自身面临的观众吸引力减弱与创作活力下降,其二则为社会文化与政治领域的分裂态势对影视创作的影响。这种危机呈现出显著的悖论特征:随着数据揭示观众对系列电影的「IP疲劳」愈发明显——调查显示,仅29%的观众愿意追看同一IP下的所有系列作品,而高达62%的群体更偏好原创故事——但制作方对IP的依赖程度却在加深。近期多部现象级影片均以续作或重启形式呈现,如《超人》《侏罗纪世界:重生》及《碟中谍》系列完结篇,唯独《F1》作为原创项目仍依托体育IP进行创作,这折射出电影工业在内容创新与商业惯性之间的复杂博弈。

好莱坞并非对「IP疲劳」现象视而不见,其应对策略并非彻底放弃原有IP,而是通过「软重启」的方式在原有世界观中注入全新想象。这种革新并非简单续集,而是在保持IP核心价值的同时,借助更贴近当下的叙事视角进行重组。与此同时,影片巧妙地将超人个人命运与宏观现实议题交织,聚焦两大现实命题:国际局势的紧张博弈与移民群体的身份认同困境,展现出对社会议题的深度思考。

该影片的核心叙事围绕超人单方面介入阻止博拉维亚对贾汉普尔的侵略展开。其中博拉维亚被设定为美国盟国,其军事行动以"解放"为名,声称要推翻该国的腐败政权。这种精心设计的虚构地理格局巧妙地映射了现实中的地缘政治冲突——博拉维亚对贾汉普尔的侵略既可解读为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事件的隐喻,也暗含对美国在中东地区外交政策的批判性思考。影片通过将多重现实冲突进行艺术融合,使观众在虚拟场景中直观感知到诸如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美国与伊拉克、伊朗与地区势力等复杂国际关系的影子,尤其凸显了"解放"叙事背后可能存在的权力干预本质。

该影片有意保留了寓言叙事的复杂性与模糊性,避免了对具体现实冲突的片面立场。这种处理方式促使观众反思「干预主义者」概念的核心价值,而非简单地在现实事件中选择阵营。影片通过层层递进的提问引导思考:干预行为的正当性边界何在?决策权应归属谁?其潜在的不可预见后果又该如何权衡?同时,影片亦巧妙构建了一个显性的移民叙事,持续突出超人作为外星移民的身份特征。美国政府对其长久以来的不信任态度,以及特工将其拘捕并剥夺人权的情节设计,均直指当下社会对移民问题的争议焦点,特别是在特朗普政府实施的移民政策背景下形成的舆论场域。

这一主题唤起了人们对超人这一经典角色的思考,其最初创作者为犹太裔美国漫画家。超人作为"星际摩西"的隐喻早在早期创作中便已出现,因此当下的"移民超人"叙事被赋予了更具现实意义的紧迫性。值得注意的是,影片将新闻力量戏剧化地推向极致,既展现了社交媒体时代网络舆论的颠覆性力量,又让传统媒体《星球日报》承担起揭示真相的核心角色。这种虚构成分与现实世界的差异,恰恰凸显了媒体生态演变带来的深刻影响。

昨日发生了一则趣味事件,白宫官方X账号发布了一张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生成的合成图像,将特朗普的面部特征与超人形象进行创意融合,并搭配超人标志性的台词“真理、正义和美国精神”作为配文。

特朗普惯常采用借势营销自我包装的策略,然而,这一举动却迅速遭遇舆论反弹。毕竟超人本身就是移民身份,若按照其移民政策逻辑,这位英雄是否理应被驱逐出境?此外,超人在片中为虚构的被侵略方发声——无论象征乌克兰还是巴勒斯坦——此举是否与特朗普的政策立场存在冲突?由此可见,这一小众片段再次揭示:在高度政治化与社交媒体主导的当下,文化符号的内涵已不再稳固,无法由原创者或拥有者独占定义,而是被各方力量自由诠释与再利用的公共资源。亦即,它们实质上已成为开放的文化资源。

DCU的成败关键,在于观众是否将其视为创新之作还是形式重复。古恩曾强调,DC宇宙仅有一次机会赢得观众认可,否则将面临难以挽回的口碑危机。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美国本土,全球市场均存在传统商业电影与当代娱乐消费习惯的错位。其本质源于传统大片通过制造稀缺性、强化内容事件化的方式,依靠高强度营销和档期管控构建文化现象。然而在信息高度发达的当下,年轻受众早已习惯于多元选择与即时反馈的娱乐模式,他们对刻意营造的「大事件」既缺乏期待,也容易产生审美疲劳,更倾向寻求稳定且可预测的娱乐体验。

在当代影视市场中,《超人》这类经典IP若想实现突破,仅依靠优质电影作品已难以满足需求。它必须进化为能够突破信息洪流、掌握社交媒体话语权的文化标杆,正如《芭比》与《奥本海默》所展现的影响力。好莱坞的策略已从单纯的IP重启转向更深层次的创新——不仅要构建跨媒介叙事体系,更需在电影主版本之外,通过互动内容填补传播空白。这种叙事革新体现在两个层面:其一,善用社交媒体平台打造沉浸式故事体验,例如在短视频平台或YouTube发布预告片时,同步呈现短小精悍的宇宙级支线剧情;其二,建立与IP核心创作者的深度联结,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能感受到创作脉络的真实延续。而在所有策略中,保持叙事的原创性始终是维系IP生命力的关键所在。

在完成诸多努力之后,最具挑战性的任务依然摆在面前——如何弥合早已分裂的粉丝群体。单纯的迎合或沉默显然无法奏效,这种困境不仅局限于影视行业,更是整个时代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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